选自冯学成先生《禅说庄子》一书

下面这一则故事，完全可以当成禅宗公案来读。这里有些朋友喜欢禅宗，那就可以好好参一参，其中的禅机是很深的。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庄子和惠子游于濠梁之上。濠梁就是现在安徽凤阳附近。前一章庄子钓于濮水，在山东钓鱼，这次跟惠子又到了安徽凤阳。那个时候，凤阳是属于越国的地盘，苏东坡在徐州当太守的时候，黄河决堤，河水就不入渤海，长时期夺淮河入海。一直到了清朝末期，到了光绪年间，黄河才再次决堤，夺山东大清河入海，成为现在的黄河入海口。从北宋到清末，差不多有八百年的时间，黄河是走徐州，走江苏北部，通过淮河的河道进入大海的。所以，如今江苏沿海的五分之一的土地，都是黄河泛滥造出来的。黄河的泥沙给江苏增加了五分之一的面积。如今凤阳洪泽湖一带，那是靠出海口不远的地方，是属于越国的地盘。勾践灭吴以后，他向北迁都，从绍兴会稽，先是迁到姑苏，就是今天的苏州，后来又迁到了琅琊台，已经在山东地方上了，以方便与中原诸侯争霸。所以，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那已经是在越国境内了。

“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他们站在河沟上看水里的鱼游来游去，感觉很舒服。庄子就说，鱼儿们多么悠游自在，好快乐啊！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惠子一听，马上就跟他辩论说，你庄子又不是鱼，怎么可能知道鱼快乐不快乐呢？你是人啊，你又不是鱼，又没在水里面泡着，又听不懂鱼说话，凭什么知道、有什么依据知道鱼之乐呢？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庄子说，好啊，你说我不是鱼，不知道鱼之乐；但你也不是我，同理推论，你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鱼之乐呢？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惠子是个辩论高手，他就说，我当然不是你，所以我肯定不知道你心里面想什么，你知不知道鱼之乐，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你并非鱼，既然你是你，鱼是鱼，所以，你肯定不知道鱼之乐，这个是不需要辩论，不需要推理的。“全矣”，就是肯定的，不可辩驳的，不需要再辩的。

“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庄子说，你说不辩，好，我们就不辩了。我们就把话回溯到最初，看你最初是怎么说的。你说“汝安知鱼之乐”，你怎么知道鱼之乐的？你是这样提问题的。这就说明，你已经知道我知道鱼很快乐了，所以，你是问我为什么知道鱼是快乐的。现在我回答你，“我知之濠上也”，我就是站在这里看见它很快乐，我就是这样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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