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庆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1]。

鲁侯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以为焉[]？

[1].梓庆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梓庆：梓即梓匠，木工。以职为姓，姓梓名庆。《疏》：姓梓，名庆，鲁大匠也。亦云：梓者，官号。鐻jù：古代乐器，置钟旁，猛兽形，本为木制，后改铜铸。《疏》：鐻者，乐器，似夹锺。亦言：鐻似虎形，刻木为之。)见者惊犹鬼神：制作雕饰极尽精妙，见者惊叹，以为鬼斧神工。《注》：不似人所作也。《疏》：雕削巧妙，不类人工，见者惊疑，谓鬼神所作也。

[].子何术以为焉：术：技艺、方法。《疏》：鲁侯见其神妙，怪而问之：汝何道术为此鐻焉？

对曰：臣工人，何术之有？虽然，有一焉。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以静心[1]。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忘吾有四枝形体也[]。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骨消[]；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4]。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由是与[5]！

[1].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以静心：耗气：精神分散，心神不一。齐：同斋：斋戒，下同。静心(使心志安静专一。《疏》：梓答云：臣是工巧材人，有何艺术？虽复如是，亦有一法焉。臣欲为鐻之时，未尝辄有攀缘，损耗神气，必齐戒清洁，以静心灵也。

[].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忘吾有四枝形体也：怀：思。赏：奖赏。《疏》：心迹既齐，凡经三日，至于庆吊赏罚，官爵利禄，如斯之事，并不入于情田。非誉：非难与赞誉。巧拙：精巧与笨拙。《疏》：齐日既多，心灵渐静，故能非誉双遣，巧拙两忘。)；齐（同斋zhāi：斋戒）七日，辄然（zhérán：不动的样子。《疏》：辄然，不敢动貌也。枝：同肢。

[].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骨消：无公朝：心中不存朝见君主之念。《注》：视公朝若无，则跂慕之心绝矣。《疏》：齐洁既久，情义清虚，于是百体四肢，一时忘遣，辄然不动，均于枯木。既无意于公私，岂有怀于朝廷哉？骨：同滑gǔ：乱。《疏》：滑，乱也。消：外界之扰乱完全排除。《注》：性外之事去也。《疏》：专精内巧之心，消除外乱之事。

[4].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观天性：观察木料之自然性能。形躯至：木料之自然形态完全符合标准。见：即现。加手：施工。《注》：必取材中者也。《疏》：外事既除，内心虚静，于是入山林，观看天性好木，形容躯貌至精妙，而成事堪为鐻者，然后就手加工焉。若其不然，则止而不为。

[5].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由是与：则以天合天：以天合天：以己之自然天性与木之自然天性相合。《注》：不离其自然也。《疏》：机变虽加人工，木性常因自然，故以合天也。器之所以疑神者：疑神：如鬼神所造。疑同拟。其由是与：其由：传统本无“由”字，据江南古藏本补。《注》：尽因物之妙，故乃疑是鬼神所作也。《疏》：所以鐻之微妙，疑似鬼神者，只是因于天性，顺其自然，故得如此。此章明顺理则巧若神鬼，性乖则心劳而自拙也。

梓庆做一个鐻，能够巧夺天工，就是因为能够排除一切干扰，全心全意：

梓庆刻削木料做鐻，鐻做成后，见到的人都叹为鬼斧神工。

鲁侯见了之后对梓庆说：你用什么技艺做出来的呀？

梓庆回答说：臣只是一名工匠，哪有什么技艺？虽然如此，然而我还是有一点可以讲讲。臣将要做鐻的时候，不敢耗费半点精神，一定要以斋戒来使心志安静专一。斋戒三日，不敢有获得奖赏或官爵奉禄的念头；斋戒五日，不敢有害怕笨拙或赞誉的心思；斋戒七日，不敢想着自己还有四肢、形体的存在。

到了这个时候，心中不存在朝见君主的想法，专心致志于制作技巧而外界的扰乱全部排除；然后进入山林中，观察木料的自然本性，选取自然形态完全合乎标准的，一个现成的鐻如同就在眼前，然后才动手去做，没有这些条件就不去做。这是以自己的本性与树木的天性相合，鐻之所以如同鬼神所造，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梓庆之制做鐻，即使鬼斧神工，巧夺天工，也不过小小的技术而已。可是即使这种小小的技术，也必须修己和观物：修己即“斋以静心”——“三日”忘利，“五日”忘名，“七日”忘形，乃至“无公朝”而“外骨消”；观物即观树木的“天性”、察树木的“形躯”、想树木的“见鐻”，“然后加手”。梓庆在没有开始做鐻之前做了很多准备，真可谓胸有成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希望“达生”、“达命”如此至关重要的事情，如果匆匆忙忙，急于求成，怎么能够有所成就呢？“以天合天，所以疑神”，以自己的本性去适应天的本性，这样才能出现鬼斧神工、巧夺天工的情况。

梓庆是怎样达到“以天合天，所以疑神”的境界呢？

杨郁，名凡用，北京文化学者，中华传统文化资深研究型独立学者。主要著作有《易经新学》，《易经的智慧》，《老子新学大全集》，《庄子全集》等各类若干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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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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