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庄子 >> 庄子知识 >> 庄子讲堂天下篇七治学之难,难在突
??十二月令山水图册—龚贤
《天下》原文
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曰:无乎不在。曰:神何由降?明何由出?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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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
“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至少有两种句读。一种是“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另一种是“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这两种本质上没有差别。
郭象对这句话的理解,跟后来几乎所有学者的理解都不大一样。大多学人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天下治方术的人很多,但是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研究的这一套最厉害”。这里,便能去印证了——信基督的,认为基督最厉害;学佛的,认为佛最智慧;学儒的,认为儒最道德。郭象注:“为其有为则真为,为其真为则无为矣,又何加焉”。要注意,郭象的动心在哪儿呢?郭象说,天下治方术的很多,只要你做的是你该做的事,那就是无为了,还需要增加什么呢?这样说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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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种注,多一种感通
在治学的过程中,要参考不同时代人的注本。参考注本,不是为了做裁判,不需要去判断谁更厉害谁是伪诈的。无论谁的注,都可能给我们提供一次感通的机会,它是一个因缘,而不是一个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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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觉也,教者,效也
郭象的注,看起来是正面的肯定。而另外一类,基本都是自以为是,最厉害莫过于此。现在中西医之争,各种教派之争,不同导师的学生之争,比比皆是。这就是机用。若不能明理,就会不知不觉被带入这样的沟里。睁眼闭眼都在二中,将没有办法不困惑。所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学者,觉也”,“教者,效也”。所谓“先觉觉后觉”,觉即是能明理。《天下》篇最重要的一个字便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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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六个末来观本
“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曰:无乎不在。曰:神何由降?明何由出?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这一小段从末归到本,已经比较完备了。天下治方术的人很多,不同的学派,不同的思想,从古至今汗牛充栋。但帮派之争、党同伐异从未改变。
为什么说《天下》篇不单纯是庄子的一个序?王夫之说《天下》篇如古人著书的通例,都是从先圣一直讲到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庄子也不过是借别人说自己而已。之所以有些学人认为《天下》篇是假的,比如胡适,理由就是庄子在这里似乎是在夸自己。这不像是个君子的态度,一个人怎么能自美到这样呢?很容易就能够得出各种各样大相径庭的结论和观点。若把前面推荐的那些序都读一下,你就会发现它的切入点是完全不同的。
庄子无意于去论百家,也无意于去论各种学派。因为一旦论各种学派的关系,就会陷入到辩论,而庄子说辩则不胜。庄子不得闲去作学术评论,庄子只去论本末的关系。所谓“本在于上,末在于下”,如《易经》《中庸》,各法各教都在讲本末。《天下》篇亦是讲本末,用六类人来去做质证。这六类人不可以单纯地目为六个学派,六大类构成了一个整体,用六个“末”来去回观“本”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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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本为精,以物为粗
开宗明义。前面是“天下之治方术者多”,下面突然一转“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很显然,“方术”和“道术”,庄子是作了区分的,而很多学者认为方术即是道术。方术和道术在相上没有什么区别,因为道不自生,以物为显。这世间的万类万事皆可以称为粗,凡有形质皆粗。《天下》篇论老子“以本为精,以物为粗”,道即是精。任何一物都是精粗俱在的,这就是为什么庄子说瓦砾屎溺皆能见道。即便是你最不屑的,它只要是个东西,就有使其所以然者在。道术本是不二的,我们说术的时候,实际上就是说道了。只是当我们把术当术的时候,比如你可以持咒也可以站桩,但如果你认为持咒站桩就是修道,那你即便站成水泥柱、坐得像高位截瘫那样有水平,也不行。这里面有一个出入的关系,有一个本末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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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静不在色相上
“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如果不知道本末先后的关系,我们就容易舍本逐末。今天这么多学人汲汲于学有用,就是因为他狭义地界定了什么是用。又或者,虚头巴脑地以为“修道是什么也不干,守静是什么也不干”。静,跟不干,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一个人日理万机不等于他不静,一个人整日抄手闲着不等于他不乱。对于学人来说,动静不是色相层面上的,也不是经验层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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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学之难,在于很难突破我们的自以为是
所有的文字,当在学人那儿的时候,它又重开了一个天门。治学最困难的是我们以为自己识字。所有我们识的字都可能给我们构成障碍,比如小时候老师教我们“方”就画个方形,我们再也不知道方就是圆了。只有开始真正治学以后,你才能知道“原来方就是圆”,所谓“大方无隅”。在日常使用层面,方就是方,圆就是圆,不能混淆。但是在治学的层面上,见方就要喻圆。所以,难不在于书难读,而在于我们很难突破我们自以为是的想法。我们自以为识字了,自以为了解庄子了,自以为了解孔子了,读了五百遍《天下》篇就以为熟悉了。人生每一刻都只如初见,人生的每一刻都是新鲜的。所谓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讲的就是日新又新苟新。人要在流变中来去感知,感知自己跟这个世界万物之间的关系,这才叫有文化。你得跟得上那个速度,庄子称为“动而与阳同波,静而与阴同德”。庄子所谓的动静,是个阴阳,是个波流,是个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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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术方术,差别不在手,在心
道术方术,在显相上是一样的东西。比如,同样是杀牛,你技术全国第一,不等于成为庖丁;同样是做饭,比赛能得第一,但不等于成为伊尹这样的人物。百里奚是个擅长喂牛的人,当他能喂牛的时候,他就喂牛;当秦穆公让他治国的时候,治国也无非是喂牛。这就叫有通感。所以,庄子说“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牛肥,使秦穆公忘其贱,与之政也。”在这里,饭牛是个方术,在百里奚那儿变成了道术;杀牛是个方术,在庖丁那儿变成了道术。这之间微妙的差别在哪儿呢?差别不在手,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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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恭以存其位
一个人一旦以为自己有技术的时候,就没技术;一旦自美,就不美;一旦自贤,就不贤;一旦自以为是君子,他就是个小人;一旦自以为是孝子,他就可能是个忤逆之徒。所以,舜不敢以为自己孝,尧不敢以为自己慈,孔子不敢以为自己是圣人。这不是谦虚,这叫能存其位。惟有谦,能致恭以存其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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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时代,都是凡圣佛魔同在
“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庄子在这儿忽然一转,古人所讲的道术到底在哪儿呢?现在我们看到的都是方术。马上就会有撕裂感。经常有学人说,现在见不到圣人怎么办呢?因为老庄孔孟都死了。以为有区别吗?不是说生在春秋战国,就能见到圣人;不是说生在尧舜禹汤时代,就会以为他是圣人;不是说有幸生在佛陀的村子里,就以为佛陀是佛陀了。
试想,当那个真实的佛陀拿着碗到你家敲门要饭的时候,你会不会给他一个好脸色呢?所谓叶公好龙,这是永恒的考验。皇帝的新装更是如此,在那个故事中,小朋友说真话,然后是大家知道了真相。但历史不是这样的,历史是:小朋友说了真话,大家都说他不对,他就成了贼,他就成了妖,他就该死。所以,每一个时代,都是凡与圣,佛与魔,罪恶与君子之絜矩之道同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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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古今,不是人为消解时间,而是时间不足以成为限制
“曰:无乎不在。”人是生在盛世还是衰世,从肉身来讲是,当然是看命;但是从生命的自性来讲,什么时候机会都是均等的,什么时候都是有机会饱满的。无乎不在,包括今天。庄子距我们两千年,庄子之前亿万年。以庄子为参照,他之前是古;以我们为参照,庄子也变古了。但是,无乎不在,就已经跨时空了,是无古今的。
每年在蒙城祭庄,我们的七块主祭牌是从庄子的进道七境来的,所谓“外天下”“外物”“外生”“朝彻”“见独”“无古今”“不死不生”。无古今,不是人为地去消解时间,而是时间不足以成为限制。任何一个生命,从色身来讲,是有成毁的。没有人不死,妄想不死,就是打最大的妄念。没有比人不死还痛苦的事了。这个世界没有最坚固的东西,所有最坚固的东西都会毁掉。正因为会毁掉,才会有弥足珍贵的时间感。但是,自有不毁的东西在,这个东西是人类文明的终极动力。人类之所以有别于动物,是因为人类知道有不毁的东西,老子表述为“死而不亡者”,先天地在,后天地也存,恒在,它就是那无乎不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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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人性之光,哪里有明明德之人,哪里就是华夏
既然无乎不在,就没有时间的限制,也没有空间和位移的限制。所以,它可以在你身上,在我身上,在猫身上,在狗身上,在瓦砾上,在屎溺上。中土之人曾经对于自身和这个世界的认知从来没有落后过。我们也不要因此就说,只有中国人厉害,而西方人只是方着。只要是人,只要有人形,就人性具足。只是各个族类的人,用各自习惯的方式在表达而已。只有表达的不同,没有容量的不同。不是金发碧眼的人就没有黄皮肤黑头发的人有智慧。如果是这样的话,孔子就不会有华夷之辩了。这里“华夷”,不是地域上的华夷。夫子欲居九夷,欲乘桴浮于海,所谓“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即便是中原之地,若没有君子也是蛮夷之地了。地理上是没有蛮夷概念的,地理上的蛮夷是一时的假借。君子不会这样认为的,君子不会以外在为标准。哪里有人性之光,哪里有明明德之人,哪里就是华夏。反之,明德不亮,无论多么衣冠楚楚都是蛮夷,都是穿着裤子的猴子。
“神何由降?明何由出?”无乎不在的是什么?是神明。万类皆有神明。要注意这个“明”字,这里做个提醒,大家预习。有人说,《天下》篇好像没有讲儒家?它也没有讲道家!它什么家也没讲。它讲“邹鲁之士、搢绅先生多能明之”,它给邹鲁之士一个很重要的字就是“明”。由此可见,庄子对邹鲁这一带君子的深层期许和赞叹。
本文选自连山先生年02.20日直播讲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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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敬身心,庄严国土。托不得已以养中。君子不可以不刳心焉。愚者张真愿与诸仁,炮庄发药,自事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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