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

非

解

老

子

——先秦道家影响综述

１.1.１４

中国版“皇帝的新装”：

某家给孩子办满月，亲朋都来祝贺。送礼而外，祝福亦不可免，有说这孩子将来一定会做大官的，有说这孩子将来一定会发大财的，主人连连道谢，却对祝福内容欣然受之，气氛合洽。这时，有个长着一对招风大耳的少年突然说了句：

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死。

故事的结局是开放性的。

如果是“少年卒”，也在情理之中——虽然他说的是真话、真理，却不合世俗之“时宜”，不通人情世故，就算顷刻间惹祸上身，无非运气不好，只能呜呼哀哉，伏惟尚飨；然若少年侥幸脱灾，只要坚守这种认识并逐渐加深，加以世事历练，保不齐他就是第二个老子也未可知，却极有可能。

又，跟外国版“皇帝的新装”故事主人公相比，二者最可宝贵的是敢说实话。所不同者，前者看到的是“真相”，后者看到的是“本质”。

商场有句术语叫做“让财不让道”，指若遇利益冲突，一方哪怕愿意放弃交易竞争，将机会送给竞争对手，也不会把进货渠道、生意门道等也一并出让。而若对方觊觎后者，冲突便可能升级为生死战。

按理说，对知识分子、特别是那些怀藏“成圣之术”四处兜售的知识分子来说，老子的“绝学无忧”，就等于要断掉他们的“财路”“生路”（关键是老子还并不打算“抢钱”），此仇不共戴天，必应馈以强力反击、报复。加以知识分子睚眦必报的传统，或引发更大烈度的冲突也在情理之中。然奇怪的是，回溯历史，诸子不仅未做回应，甚至保持集体沉默，甚至还有儒家孔子“问礼”、法家韩非注经（《韩非子》有“解老”“喻老”两篇，专门对《老子》进行注释）事迹，主动亲近老子，对他不约而同的表示出敬意。

历史上对道家的批评不多（最集中反而是百年前开始至今，可笑！可恶！），处理方式基本就是视而不见。即便有，所针对者亦不过是其支脉、“异种”（如“黄老学说”）、旁系（如杨朱），锤子抡得老高，也没落到点儿上。话说回来，真要打嘴仗，老子肯定回避（他连沟通都免了，更别提玩儿辩论赛），庄子可是一点都不怕——这家伙穷极无聊的时候连自己都骂。

所以，历史上就多次出现这样有趣的一幕：

不报复绝断“生路”的老子，诸子间的互掐却一天比一天热闹。就在其不可开交之际，老子的精神继承人，那个穷且懒散、玩世不恭的庄子，闲着没事儿就时不时往人群中打几下“黑枪”，儒、墨、名、法等无一幸免。尤其孔子，几乎被庄子调侃了一辈子（是庄子的一辈子，孔子早生，二人并不同时），各种揶揄戏弄，语锋犀利刻薄，而儒家依然保持“风度”，即便跟庄子同时代、以雄辩著称的二号人物、“亚圣”孟子，亦未做过还击。

多说一句，或以为孟子吊打过杨子，是对道家的“有效攻击”，其实庄子这个“正宗传人”并不认可杨子的道家身份，其承认和推崇者另有其人，不赘。

早前曾有人下问于夫子，研习道家思想有何“好处”。我当时回答，一曰自由，即精神上的无所限制、无穷扩展；二曰有趣，即视一切世俗礼法如无物，行住坐卧皆无挂碍。而这个有趣，有时又特指庄子而言。

先秦诸子，或者说在先秦所有知识分子中，庄子无疑是最有趣的一个。他的一生，穷困潦倒而道心坚固，满身泥涂却至真至纯，尤以其不拘嬉笑怒骂却能颠倒众生的思言行，将一个现实中的（老子不分出世入世而最终飘然出世，庄子终生未脱红尘）个体的“人”所能到达的智慧极限，以一种“撒泼打滚儿”的方式充分呈现。

庄子最为后世称道推崇的，是其文学造诣。他的文章，物象雄奇，活泼奔放，潇洒写意，又能自然流出，汪洋恣纵，妙趣横生，最终却总能归于深刻，发人深省。

后世所忽略者，第一，启迪、支撑、放任庄子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不是什么文学天才，而是特立独行、紧追老子的思想，也即其以一生实践所持守、无时或离的“道”。第二，庄子身后，道家最大成就是道教，然从哲学本体角度，再无继承人。或以为惋惜，实则大可不必。老子创“道”，庄子用“道”，尽发微明，已经到头，无须蛇足。这也正是“道”一以贯之、无可替代、不可超越的证明。

诸子竞起，百家争鸣，道家（主要是庄子）亦有与焉。然骂人的时候多，挨骂的时候少，庄子自是主力悍将。即便孟子（老子、孔子都不是“比赛型选手”，庄子、孟子才是）口才称为一时无两，也不愿跟庄子正面冲突，大约除了后者“地位”低（儒家讲“礼”，身份不对等不对话，这是其“可爱”亦“可恨”处）、跟道家争辩无“意义”（道家最爱拿儒家的“意义”开刀，且理论上屡屡获胜）外，庄子的利嘴、尤其不拘一格的态度、方法，极刁钻又无往不利的切入角度，应该也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看家法宝。

还有最根本一点，即老子、庄子是当时绝无仅有的哲学家，究极与阐述的对象是“道”。“显学”如儒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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