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庄子的碗里来关于庄子其人,史上留传的资料极少,连《史记》都没有单独作传,只在《老子韩非子列传》中提了一笔,说他与梁惠王、齐宣王还有楚威王同时代,也就是战国时期,专家给出的推算是大约在公元前年到前年。也就是比孟子略小,比屈原大个二三十岁,都可算是同时期人。关于庄子的国籍,专家们争论得也很厉害,主要集中在宋国和楚国两种意见。我更愿意相信庄子楚人说,是接舆的后辈,屈原的先驱。因其我行我素,颇有楚狂之风,而文字更有着楚辞的瑰丽纵横,流彩烁金,只有巫楚之地神秘的风土才能孕育出如此奇人吧。而且史中特别提及楚威王曾经聘请庄周为相。庄子的偶像是许由,按照许由拒君位而逃于箕山的行为模式,庄子应该是拒仕离国的。就算后来去了宋国,也是在离楚之后。司马迁说庄子善作书,其言洸洋自恣,其人任性散漫,所以王公大人们并不看好他,不予重用。唯有楚威王慧眼独具,许以为相。偏偏庄子还拒绝了。庄子的理由是:“您见过祭祀用的牛吗?人们给它好吃好喝,把它精心养大,为它披红挂彩打扮得高贵威风,然后牵进太庙送上祭坛去宰杀。当牺牛站在高高的祭台上流下眼泪,就算他想做一头流浪的小猪也是不能了。我才不要被送上祭坛,宁可做一尾泥塘里嬉戏的鱼,甩着尾巴游来游去地穷快活,也不要出仕为官。”韩愈诗:“孤豚眠粪壤,不慕太庙牺。”就是典出此处。“豚”是小猪,“牺”是祭牛,那么“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的是什么呢?相类似的文字,还见于《庄子外篇*秋水》::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以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楚王派了两位大夫访谒庄子,说要将国事托付于他。庄子正在河南濮阳水边钓鱼,头也不回,眼神都不给一个,只淡淡说:“我听说楚国有只神龟,已经死了三千年了,楚王以锦巾竹篮承裹,藏在庙堂之上。你说,这只神龟如果可以选择,是愿意死后留副骨头在朝堂上显示尊贵呢,还是宁可活在烂泥里拖着尾巴爬行?”两位大夫说:“好死不如赖活。它大概是宁愿拖着尾巴爬行于烂泥吧。”庄子欣然道:“所以说嘛,二位回去吧,就让我留下来继续在烂泥里曳尾而行吧。”这次,在泥塘里甩尾巴的又变成乌龟了。不过想到庄子著名的语录:“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又有“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宁愿相信他说的是鱼,哪怕是泥塘里的小鱼儿吧,能甩着尾巴游来游去地吐泡泡,也还是挺开心的。总之,不管小牛也好,小猪也好,小龟也好,小鱼也好,只要能自由地甩着尾巴游戏人间,哪怕是在污泥中打滚,也好过在圣坛上献祭。这便是庄子推重养生而主张无为的精神内核。从《史记》来看,到汉代时人们对庄子的态度还是淡漠怠慢的,直到魏晋清谈之风盛行,向秀与郭象的庄子注释面世,庄子的地位才因为竹林贤士的拥趸而忽然抬升,《庄子》与《易经》、《老子》并称“三玄”,被奉为道家经典。若将老庄相比,老子更加圆滑便通,有种老谋深算的味道;庄子却更加放浪形骸,有着诗人的气质与脾性,更接近知识分子的精神属性。老子后来被捧成了太上老君,庄子即便记入道家神谱也只被称为“南华真人”,仍然是个人。因此后世只听说有人效仿庄子的,没听说谁假扮老子。《汉书·艺文志》提到《庄子南华经》时,说共有五十二篇。但是如今所存,只有晋代郭象作注释的三十三篇,分为《内篇》七篇,《外篇》十五篇,和《杂篇》十一篇。评论家公认其中内七篇大抵为庄子本人创作,而外篇和杂篇则怀疑为其弟子或后学所作。因此庄子微课群中,我只打算重点分析《内篇》诸文,《外篇》和《杂篇》则只在讲解中引用其主要篇章和经典格言,略作涉及,起到窥一斑而察全豹之意。《寓言》开篇说:“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意思是说,《庄子》全书的文字,可分为寓言、重言、卮言三种。“寓言”这个词由庄子创造,但与今天常说的作为一种文学题裁的趣味寓言并不完全相同。寓言,是借托古人或外物而表达寓意的文字,意在此而言于彼,占了全书的十分之九,也是书中最具文学价值的部分。如果大家觉得听道理很枯燥,就当听听寓言故事也好。或者,就当是一堂庄子的语文课。因为庄子的文字实在太美,美到让人怀疑他是穿越回去的,岂止占据了先秦文学的最高峰,就算唐宋文章也罕有这样美轮美奂的修辞与布局。读庄子,会让人忍不住想大声朗诵。《红楼梦》中宝黛读西厢,黛玉只觉得“词语警人,余香满口”,我在读《逍遥游》时才真正体会到了,仿佛咀英嚼蕊,不舍得咽,更不舍得吐。馨香,莹润,还有点点微苦——因为看不懂。相比于四书五经,庄子的文字算得上流畅通俗,但也仍有难懂的地方,倒不全是因为古文诘屈,而是寓意含糊,莫明所指。我小时候读庄子,是当作散文来读的,因此有很多似是而非先入为主的印象。过了知天命之年再重读,往往会觉得惊诧:原来是这样的吗?这篇文章竟然说的是这个意思啊。仿佛故友重逢忆当年,才发现很多事情自己明明经历,却错过了细节与真相。这也是读书的趣味之一。自古至今都有很多学者主张《庄子》不要试图译注,因为“不可说,一说就错”。但若不读注释,岂非更加朦胧?因此我还是觉得译释是一柄双刃剑,读的时候选择好立场就是了。同时本着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的精神,也颇能自得其乐。听我讲庄子的朋友常常会问:同样的文章我自己看,最多只是读一下解释,为什么老师你能读出那么多意思来?这主要因为两点:一是“读书百遍,其意自见”,我读《庄子》本著的次数自是够多,数十年来阅读其他古籍经典时,更是频繁遇见,无论诗词歌赋,都避不开庄子,几乎天天碰面打招呼,低头不见抬头见,自然会比别人更熟络些;二是广种薄收,融汇贯通,除了《庄子集释》之类必需的工具书外,诸大家讨论庄子的专著与课程,我能买到搜到的也都尽量读了听了,包括南怀瑾、陈鼓应、熊逸、林光华、杨照、王博、王充闾、易中天、流沙河等诸大家论证,乃至于丹、蒋勋、梁冬等私房解读,或深或浅,或雅或俗,也都会了解一下,广采博收,判断甄别,处默静思,然后得出自己的感想,呈与书友。这同样是读书的妙趣所在。就像吃饭,爱吃不爱吃、吃过没吃过的都先端上桌来,吃下去自然会变成你可以吸收的营养。我自己是这样的,自然希望我的朋友们也能这样,所以我的读庄子,也就是给大家的读书圆桌上再上一道新菜罢了。若以王婆卖瓜的方式夸耀一番这道菜式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够通俗,够有趣,够用心吧。且以一首《读庄子》与同道共勉:鲲心不肯潜冥海,鹏翼何由凌九霄?浪荡濠梁羡鱼乐,徘徊荆枳困鹪鹩。情无虚室难生白,名系浮舟易触礁。若使风云随我意,幽明天地任扶摇。庄子微课群已建群,本周四(3月17日)晚八点开讲,共计二十课,每课45分钟以上,收费两百元。报名请加老班长。西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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