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

明与芒庄子middot齐物论教育

发布时间:2020/1/21 21:15:24   点击数:

开了两个学期的《庄子》课,分别读了《逍遥游》和《齐物论》。课上有很多有趣的讨论。根据这些讨论和即兴思考,我形成了两篇文章:一篇通过《逍遥游》读解“工夫论的中国概念”(发在《江海学刊),一篇通过《齐物论》思考古典教育(发在中国教育评论第一辑,点击蓝色链接可分别打开)。今天推送的张雯这篇文章,是她在我的这些课上的思考和收获,与拙文《影响与教化》同刊于中国古典教育评论第一辑。

明与芒:

《庄子·齐物论》教育思想发微

张雯

发表于中国古典教育评论第一辑《古典传统与个体成人》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年)

摘要:《庄子·齐物论》四度重言“以明”,不可谓不有所孕思。回顾《齐物论》不难发现,此篇充满了光与影、明与“芒”的交织重叠。这一点似乎在提示我们,明与“芒”是“一”中之“二”,而这“二”的“一”可能恰恰通向如此重要又常遭误解的“以明”。分析、解读这个整全的“以明”,或可铺设一条线索,帮助我们寻找“为学”与“为道”双重工夫下所指向的整全教育,通达《齐物论》的教化深意。

关键词:庄子、齐物论、以明、教化、整全

《庄子·齐物论》是一篇教化的文本,“教人如何化的文本”。[参柯小刚《影响与教化:庄子齐物论中的古典教育》,见刊《中国古典教育评论》第一辑。本文思路深受柯小刚此文影响,其写作也是一个受教的过程。谨此致谢!]在《齐物论》中,有一条贯穿始终的线索可以引领我们探求“教化”的深意,那就是“以明”。下面我将遵循《齐物论》的文本脉络,根据“以明”的指引,尝试展开分析一下《齐物论》的教化思想。

启蒙与蒙养:《齐物论》中的“以明”与“芒”

《齐物论》曾四度重言“以明”,方式各有不同。内篇除《齐物论》外,此前和此后“明”都不再和“以”一同出现。“以”和“明”组合而成为一个词,在《齐物论》这篇“齐不齐”的奇文中,似乎有着特殊的语境。但在“以明”出场之前,先出现的是“以明”的反面——芒:“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这个“芒”字是突兀的。在现代汉语经验中,人们把“芒”和“光”连在一起,组成一个叫做“光芒”的词,成为我们见到其中任何一个字时,脑中不假思索的第一反应。然而在庄子的文本中,芒恰恰是光芒的反面:迷茫的茫。在“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的叹息声中,“芒”出现了。“茫”没有代替“芒”,这仅仅是一种文字上的巧合?还是说,这里的“芒”本身就包含着它的反面——“光芒”,即“明”这一含义?迷茫与明白、知与无知的吊诡关系总是深深地关联着教育的可能性,甚至也许是教育之为教育的关键。苏格拉底、孔子和庄子的教育思想,都在这一点上有别于简化版的“启蒙”。

众人所芒者何?“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船山评之曰:“乘觉以动,遂殊乎寐。岂寐者非我,而觉者乃为我乎?”[王夫之《庄子解》,中华书局,年,第88页。以下引王夫之,皆参此本,仅给出页码,不再注明具体出版信息。]人们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白天,相对而言,夜晚是寂寥的、未知的,是不愿深入触及的。然而,形开之觉,同“与物相刃相靡”之动,岂非以明为明、以动为动?阳刚之动莫大乎乾。《易》以“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拟诸乾,其动有道也。动不离乎中正,是以乾乾夕惕,非专之静无以保动之直。极动之大、极动之刚者而未免于“惕”“静”之绳墨。以动为动者,非器而何?成心使之然也。“晋者进也,进必有所伤”,盛壮而坚进,终不能免乎伤,长此以往,则“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对于此种行为方式,庄子固然叹息之,但回到庄子的两次问芒——“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这连续的两问,似乎未止于此。教化行动的无尽,亦往往如此。

在芒之两问的前一问中,庄子叹息痛恨于人生之芒。可是,吊诡的庄子如果真的想止于叹息痛恨,又为何会多此一问:“人亦有不芒者乎?”以明为明或可称为“芒”的体现,然而我们对“芒”本身的关照,似乎并不足够。“芒”是否是“明”,或者说是否包含着“明”的成分,这一点并没有得到解决。思考这个问题,对于我们深思教育的本质,可能会有帮助。

“芒”中之“明”或可诉诸我们对黑夜的体验。无论看不看得见月亮,室外的夜并不是纯黑的,即便没有路灯,也往往能够看到脚下的路和身上的手指。但能够看到又并不是尽然看清。身处黑暗之中,人人皆“芒”,却存在能够照亮的东西,而不至于沦入绝对的黑暗。庄子广诘“怒者其谁”,“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朕。”这种“若有”的状态,或可称为“芒”中之“明”。

譬如蒙卦之蒙昧来自于《屯》,便是芒明之象。《屯》是物之始作,“天造草昧”。昧则昧矣,而其中有破晓的一点光亮。《蒙》承《屯》而来,明多了一点(蒙有启蒙教育之象),但还保持着“包蒙”“蒙养”的养育之象。蒙之昧是智慧未达,《象传》取山下出泉为象,或表明了一种导引的可能。童蒙之未明,需正确地导引方能开化。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能够被导引本身,就蕴含了“明”这种可能。人们常说“教养”,但“养”与“教”其实是有某种张力的。教是为了达到“明白”,也往往要在光明中进行,譬如读书和教学需要光线;而养则必需某种暗昧,如睡眠要在夜里,“沉思”和“存养”要在独处的安静中。在这个意义上,或许可以说,《蒙》的教育不只是现代人片面理解的“启蒙”,而是含有种“反启蒙”亦即“茫昧”的因素。“茫昧”是“养”是“育”,启蒙光明是“教”,合在一起才是整全的“教养”或“教育”。这可能是古典教育与现代教育思想的根本区别。

“芒”中之“明”,庄子也曾给出自己的陈述,并且值得注意的是,这段陈述恰好位于“以明”的解释之前:“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王夫之解“滑疑”二字说:“滑而不定,疑而不决。”[王夫之《庄子解》,第95页。]老子所谓“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岂谓此哉?《中庸》那自天以降的首句“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或与之同工。如此说来,不但童蒙之发启开化在芒明之中,各人之自修物化亦在芒明之中吗?

颜成子游问南郭子綦,“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这些“如槁木”“如死灰”的表象,似乎正是生的反面、明的反面,正是人所怀以敬畏的“芒”。这里的“芒”显然是“丧耦”的结果。子綦没有正面回答子游的问题,也没有对丧耦作出解释,而是答子游以三籁,看似不着边际,实则蕴含教化深意。我们不妨将此“丧耦”与《大宗师》中的“见独”对起来看:

南伯子葵问乎女偊曰:“子之年长矣,而色若孺子,何也?”曰:“吾闻道矣。”南伯子葵曰:“道可得学邪?”曰:“恶!恶可!子非其人也。夫卜梁倚有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道,我有圣人之道而无圣人之才。吾欲以教之,庶几其果为圣人乎?不然,以圣人之道告圣人之才,亦易矣。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也者,撄而后成者也。”

南伯子葵曰:“子独恶乎闻之?”曰:“闻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闻诸洛诵之孙,洛诵之孙闻之瞻明,瞻明闻之聂许,聂许闻之需役,需役闻之于讴,于讴闻之玄冥,玄冥闻之参寥,参寥闻之疑始。”

《齐物论》中的“丧耦”给出了一个不明的结果,而《大宗师》中的“见独”却在一开始就提供了一个有所见闻的前提:“吾闻道矣。”有所见闻于道,则可沿着“外天下”一路走下去,以至“外物”“外生”“朝彻”“见独”“无古今”“入于不死不生”。南伯子葵代我们提出了一个疑问:道何得而闻?这位童颜长者如是推了回去:“副墨之子”(书策)、“洛诵之孙”(诵读)、“瞻明”(视)、“聂许”(听)、“需役”(声)、“于讴”(小儿声音之始)、“玄冥”(未有知)、“参寥”、“疑始”。[自“副墨之子”至“玄冥”,括号内皆王夫之《庄子解》中的阐释,见其书第页。]最后的落脚点在于“未始有夫未始有始”(《齐物论》)的“疑始”(《大宗师》),岂非又至于“芒”?那么“疑始”之“芒”、“丧耦”之“芒”与庄生两问之“芒”是否是同一个“芒”?这个问题,就不得不从庄子数度重言的“以明”入手了。

“以明”在《齐物论》中的四次重言

庄子对“以明”的重言,前两次与“莫若”一起出现,后两次却没有。历代解庄者对“莫若以明”争议颇多,我们暂不辨析。且让我们先对四次重言的语境作一个回顾,再具体展开。

“以明”的首次出现,是为儒墨是非之论作一个小结:“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

第二次是在对无偶的道枢环中的议论中:“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第三次接在对“三子之知”的阐释之后:“三子之知,几乎皆其盛者也,故载之末年。唯其好之也以异于彼,其好之也欲以明之。彼非所明而明之,故以坚白之昧终。”

“以明”在《齐物论》最后一次出现,似乎是庄子在为其“正名”:“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

在这几次重言中,唯有在第三次出现的时候,“以”和“明”的关系最为明朗。与其他三处“以”“明”的紧密贴合相比,此处“以”“明”之间的空出之大,甚至算不上一个不可拆分的、完整的“以明”。但是,也许恰恰是在这种明朗与空出之中,才能为这个难解的“莫若以明”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

“其好之也欲以明之”,王夫之评此句曰:“所谓‘莫若以明’也,欲之者其成心,而谓人之莫若也。”[王夫之《庄子解》第94页。]船山倾向于认为这个“以明”就是前文所说的“莫若以明”。“莫若”则是说“人之以明莫若我”。庄子在第三处“以明”之后紧跟着作出了比较明确的解释:“彼非所明而明之”。第三处“以明”是否指向“莫若以明”,以及“莫若以明”是否真的“非明”(船山以为“莫若以明者,皆非明也”),我们权且搁置。但不难发现,庄子作出“非所明而明之”这一解释的关键,实在于一个“欲”字。欲,则有方向;欲,则有成心。

同样的一个“欲”,同时也是“以明”首次出场时的条件:“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这样看来,如果说“莫若以明”能够给所欲之是非提供一个达成通道的话,那么“莫若以明”本身是“芒”是“明”,不就取决于所欲之是非,也即“成心”的芒明了吗?然而,紧跟在“以成心为师”之后的问句“谁独且无师乎”似乎又与我们前面所探讨的“芒”之两问的第二问极其类似:“岂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庄子看似反对的“芒”是“蒙”所以能教化的条件,也是“蒙”所以需要教化的必要性前提。那么,庄子看似反对的“成心”之“明”又如何呢?

所欲之是非,到了“以明”第二次出现的地方,皆成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而应无穷的是环中。我们不妨回推:得“环中”是因为“枢”,“枢”是由于“彼是莫得其偶”。借此,我们可以回到《齐物论》开篇那个看似不着边际的问答——子游问子綦丧耦前后有什么不同,子綦答子游以三籁,唯独没有正面阐发天籁。子綦对天籁的唯一阐释,是对“怒者其谁”的追问:“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物”(《系辞传》)。天籁寂然,如“已而不知其然”之“道”,感而通者闲闲间间之知也。闲闲间间各有所得,然而自天籁观之,则一齐也。取所以不同,不取所以得全。闲闲间间之知有所取,则彼我、是非皆生,是以耦成。子綦有见于耦成,是以有了丧耦的尝试。因此也可以说,丧耦之芒是有“明”在先、而欲返归的练习。这种减法练习本身就是“化”的过程。

返归无所取之整全状态,也即回到寂然的感而能通之处。这是天籁的寓言,也是使明成为明的芒。因此在“以明”最后出现的地方,庄子指出:“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寓诸庸”,庄子在后文解释道:“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适得而几矣。”我们前面所讨论的“蒙养”,实际上也是一种导引性质的“寓诸庸”,或者说,一种导引的、教化的“唯变所适”。

不妨回到“其好之也欲以明之”,以观“莫若”。如果真正的“以明”是图“滑疑之耀”而“唯变所适”的话,“好之欲以明”似乎太亮了些。方以智谓《庄子》“殆《易》之风而《中庸》之魂”[方以智《药地炮庄》,华夏出版社,年,第76页。],可谓创见。《易》明夷之艰,在明入地中;而明之能存,则在“用晦而明”。此以明之道,亦保明之法也。《中庸》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正如保存一滴水的最好方法是把它放进更广大的水中,“滑疑之耀”自“滑疑”而出,那么“以明”的最佳方式或许就在于“以芒”:“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此之谓葆光”(《齐物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以明”是艰难的、捉摸不定的。教化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个远方的教化:为学与为道,明与芒

《齐物论》终止于著名的梦蝶寓言。其结句云:“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物化”没有接在“不知”带起的两个问句之后,而是接在“必有分矣”之后,显然是“以明”的结果。“物化”看似是在《齐物论》的最后才被小心翼翼捧出来的,但实际上,这个看似新鲜的词却早就扎根在《齐物论》之始。

《齐物论》开篇,南郭子綦嗒焉丧耦,如槁木死灰。“如”不是简单地取消,更不是独断的“是”。就像“不知周与蝶”后所现之“分”,“如”是芒明的交错,也是芒明的“两行”和“寓诸庸”。子綦有所见于“以明为明”的“芒”,于是开始了通向“以明”的“以芒”——丧耦(丧我)。“丧”是一种远离,而“如”是一种接近,愈“丧”而愈“如”,二者是同时到来的。一如梦蝶,愈“不知”而愈“有分”,愈“芒”而愈“明”。

“如”也同时是像而弗达。像者,象也,“圣人立象以尽意”(《易·系辞传》)。象则有所法:“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第二十五章)。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物化不失为自然对人的教化。而庄子就是在这样一种滑疑之耀的氛围下,以诗意的吊诡教人以化。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老子》第四十八章)。为学是开化,教人在迷茫中探索一条通向“以明”的道路;为道是物化,教人不断以回返式的“以芒”保存“滑涽”的道路上若有若无的一点光亮。二者是“教化”这一条道路上的两个远方。两个远方相辅相成,如光与影,是不可分离的无竟尝试。

教化是艰难的。无论是人人相授的为学(得自书本也可看作是人人相授),还是人天求通的为道,都是如此。为学与为道在任何时候都是同时进行的。教化的艰难之处正在于保证为学和为道的同时进行。为学的“以明”是“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孟子·万章上》),通过“觉”来进行“效”的尝试,于是能够消解“以明为明”的成心。这种消解,便是“日损”。为学给为道提供了一个通道,反过来,为道的虚其心也更能空出,让更多为学的“明”照进来。《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豳风·伐柯》)。《易》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乾·彖传》)。正因为一明一芒两相牵扯,才使得远方不远,也保证了“各正性命”的尝试不是徒劳无功。譬如学与思的关系:学是求取,思是内化。求取之若渴,在明中得知;内化之涵泳,则在芒中沉淀。但教化的过程却往往不自觉地偏向一端。

既然教化的尝试是艰难而无尽的,这种尝试又如何必要呢?这一点,或许象征着芒明之教的《蒙》给出了最好的解释:“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蒙·彖传》)。“应”出于一种感通。这种感通便是“滑疑之耀”的一点光亮。借由这点若有的光亮,我们得以保持生命的觉知。生命的觉知出于自然对日新的要求。自然是默化的,“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齐物论》)。就像我们从出生至老去,每一天的自己都不可避免地脱生于昨天的自己,又不可避免地成为通往明天的通道。闲闲间间之志感于天籁,既作为一个开始,也作为动力贯穿始终。远方的不能拒绝,不仅仅是因为远方神秘的芒,更是因为芒中有明。芒中之明比单纯的明亮还要明,因为那是整全之明,“以明”之明。教化诚然是要启明,然而能否在明中蒙养,永远保持无知之芒,却是教化成败的关键,也是古今教育思想的分野所在。

上学期在无竟艺塾书法课上写虞世南《汝南公主墓志铭》

虞世南说“书道玄妙,必资神遇,不可以力求”

其理可通庄子“寓诸庸”“莫若以明”之意

(张雯手机拍摄)

(本文如收到赞赏,将转给作者张雯)

柯小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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