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浩瀚的古代典籍中,经常能看到一些含义独特的数字,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阴数用六,阳数用九”等,焦延寿言“数者,易道所由成也。”可知这些数字代表了很深刻的易学文化。同时由于中国文化特别强调数字的运用,所以这些数字就有十分重大的现实意义,并影响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如三月三踏青,六月六看谷秀,九九重阳登高等。本文就《庄子》书中的一些特别的“数”进行研究,以理清《易》对庄子的影响,解读庄子笔下“数”的特别含义。
一、易学的发展
《易》学的发展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时期,即符号时期与文字时期,在文字出现之前,人们只能依照简单的符号来表达意思,所以我们将其称为易的符号时期。《周易·系辞》云:“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春秋左传集解》云:“古者无文字,其有约誓之事,事大大其绳,事小小其绳,结之多少,随扬众寡,各执以相考,亦足以相治也。”就是说古人在没有文字的时候,即根据事件的性质、规模或所涉数量的不同结系出不同的绳结,后来慢慢的人们发明了简单的简易的符号文字,刻在兽骨龟甲或竹木之上。而作为符号形式的八卦,便是在这一时期产生的。《周易·系辞下》说:“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史记·太史公自序》:“伏羲至纯厚,作《易》八卦。”虽然伏羲之人是否存在不一而论,但“八卦”作为这一时期文化的载体,是完全可以代表这一时期的文化。
而后随着文字不断的完善,《连山》《归藏》《周易》先后于夏、商、周三代问世,由此开启易学的文字时期。由于在《周易》之前的《连山》《归藏》先后相继佚失,以至于我们现在只能在一些古人的断简残篇中,寻觅一点它们的踪迹,所以流传下来的仅有《周易》,《周易》也因此成了《易经》的代名词。就在这失传的时间中,易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卦由原来的八个,增加到了六十四个,并且出现了卦辞,开始与文字结合。据《史记·周本纪》:“西伯盖即位五十年。其囚羑里,盖益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易纬》:“伏羲作易,周文增通,八八之节,转序三百八十四爻。”《法言》:“伏羲氏绵络天地,经以八卦,文王附以六爻。”可知文王根据八卦,将其演绎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并给每一卦起了卦名,写了卦辞,其后文王的儿子周公,又为三百八十四爻,每一爻作了爻辞,从而形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周易》此时的易,以符号和文字结合的方式出现,开启了符号文字结合传承时期。
文王拘羑里,始肇《周易》之根基,周公继志述事,完成爻辞,从此易道通行于天下。其后孔子以天纵之圣,承天之木铎,潜心于易,纬编三绝,乃为易作传,以成《十翼》。据《易纬·乾坤凿度》记曰:“孔子五十究《易》,作十翼。”《史记·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经典释文·注解传述人》:“文王拘于羑里作卦辞,周公作爻辞,孔子作彖辞、象辞、文言、系辞、说卦、序卦、杂卦,谓之十翼。”《隋书.经籍一》记:“周文王作卦辞,谓之《周易》。周公又作爻辞,孔子为彖、象、系辞、文言、序卦、说卦、杂卦。”可知由伏羲画卦,文王重卦,孔子作传,乃成《易经》,故《汉书·艺文志》称:“易道深矣,人更三圣,世历三古。”
二、庄子与易的关系
由于《易经》经历三位圣人以成,是符号时代与文字时期的集大成之作,代表了最古老的文化,所以它是我们中国文化的源头,也是诸子学说的源头,几千年来它被推崇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其道弥绝群言,可谓涵盖古今,莫能深识。而作为源头的易学思想,可谓是笼罩百家,贯穿儒道,深刻地影响了中国古代思想的发展方向与中国人的思维模式。
庄子作为比孔子晚出生一百八十余年的人,在他的年代,《易经》早已普遍存在于当时天下,庄子自然也曾研读,而且在《庄子》中也曾多次谈到《易经》,如《庄子·天下》载:“《易》以道阴阳。”可知其思想必然也受到了易学的影响,故而在其书中多有体现。不单庄子,晚周诸子之学,也尽皆研读《易经》,学习其中内容,并各有所得,而自成一家,所以说《易经》是诸子百家的学术源泉。即然诸子之学皆脱离于易学,那么其学说就摆脱不了易学的影子,自然也就带有深厚的“数理”思想,所以要想深究诸子学说的本源,就不得不对易学进行深入研究。而对于易学研究,数理研究就是一个避不开的范围,所以对“数理”的研究,不单单是打开易学奥秘的钥匙,也是一把打开诸子之学的钥匙。
同时在庄学史上,有以《庄》解《易》者,有以《易》解《庄》者。以《庄》解《易》者,认为《易传》的构建基于道家老庄之学,《易传》的思维方式受道家影响颇深。如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易类》中就将易学历史的源流变迁,分为“两派六宗”,其中就有老庄宗,认为是由王弼用老子、庄子的思想来解释《周易》开始。而以《易》解《庄》是宋明以至晚近庄子学的一支重要伏流,这其中又分以“象数”解《庄》和以“义理”解《庄》两种,宋儒王雱、吕惠卿,明儒焦竑、方以智,清儒王夫之、屈大均,等都在不同程度上援《庄》入《易》,以《易》解《庄》。
三、何为数理
1、象与数
在易学的体系当中,象、数、辞是构成《易经》经文的三大要素,象、数属于符号系统,辞则属于文字系统,整个易学就是由这两个系统组成。以“象数”解易称为象数派,以“义理”解易被称为义理派,象数派是以研究文字未出现之前作为符号的卦爻变化,来代表天道变化,于是从中取象以研究,而义理派则是以研究由象数所衍生而成的“卦辞”“爻辞”“易传”为主。
《说文段注》称“像者、似也。似者、像也。”“故周易用象为想像之义。”即是说,“象”是摹拟天地宇宙的变化之象。因为天地之道变化不居,是变化无形之象,圣人仰观俯察,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体会天地阴阳变化,拟诸其形容,而画卦,以象其物宜,而得易象。此即《说卦》所云:“观变于阴阳而立卦。”《系辞上》所云:“圣人设卦观象。”“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圣人将所见到的象,用形象化的符号作为表达,故而卦其实也就是象。所以“易象”主要是通过对天、地、人、物等形状的摹拟,象征自然变化与人事休咎,从而推求和印证某一现象与结论。如张其成先生言:“卦象是考天时察人事,通乎万物的依据,具有既象征天地日月星辰草木万物,天地阴阳,运转有无,又可定吉凶,明得失,降五行,分四象的功用。”简单的来说“易象”是指构成八卦的阴阳爻画,所组成的表象系统,及其所代表的物象、自然现象或自然形态,故《系辞上》载“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因为“象”意味着天地日月,宇宙万物的道体运转和变化规律,所以在先秦文献中,“象”甚至一度成为了《易》的代名词,如《左传·昭公二年》载:“见《易象》与《鲁春秋》”。《易传·系辞》更是明确载有:“易者,象也。”之语。
“数”并不是现在常用的数学,而是指“象数”。“数”《说文》:“计也。”本是数量、计算之义,本无其他高深玄妙的意思,到了后来开始纳入“天命”“命运”的含义。如《尚书·大禹谟》:“天之历数在汝躬。”孔注:“谓天道。谓天历运之数。帝王易姓而兴,故言历数谓天道。”可见在西周时“数”就已经与命运、国运等密切联系起来,此时数的计量性已经退到了次要的地位,而通神性却上升到首要的位置。这时的“数”在当时人眼里,不但具有计量的功能,而且已经成为沟通神人的媒介。如《说卦》中称:“参天两地而倚数。”《说文》:“倚,依也。”即是依靠的意思,就是凭借“数”去考察量度天地。《系辞上》还讲:“极数知来之谓占。”就是说将数字的功能推演变化来预知未来的就叫占卜,将“数”赋予了神秘意义。
2、象数与数理
据《系辞上》载:“极其数,以定天下之象。”《焦氏易诂》亦云:“数者,易道所由成也。”可知在易学看来,“象”与“数”代表了宇宙万物的变化规律,又据《左传·僖公十六年》载:“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卦,卦而后有数。”因为天地生成,万物各行其道,圣人观象而画卦,卦成中寄以数,人们则可以由数及卦,由卦及象,由象及天以观天道。是以在易学中,“数”实际上代表了一些特殊的“象”,如张其成先生言“‘数’即奇偶数,也是用于象征上下四方,日月出入、内外承变、阴阳变化的。”
也就是说,一些特殊的“象”我们常常用“数”来表达,故而我们将这种定性意义上的“数”称之为“象数”。通常以研究“象数”来解《易》的学者,通常将其称为“象数”派,同时对一些古籍中关于“象数”思想的研究,称为“象数”研究。而“象数”则是与“义理”相对而言的,就其根本而言,“象数”其实就是这些独特的数所代表的天地变化之理,所以象数研究就是研究这些数字的变化之理。
易学以数代象,据象言理,象数成了义理的基础,而象数的基础是数,所以数成了《周易》的基础,研究这些数的变化之理也就成了易学的基础研究,如王著说:“《周易》中的义理缘于易卦是数码文字,《周易》中的数理亦缘于易卦是数码文字。”义理与数理都是通过数的变化而建立,也就是说易学通过建立一套“数理”的变化来象征万物的变化,并以此解读万物之间的关系,其目的是通过“数理”来阐述易理。象数与数理,其研究的对象都是构成易学基础的数字变化所代表的易理,所以“象数”研究其实也就是“数理”研究,即研究文献中特殊数字所包含的象数思想。
3、数的含义
在《周易》中一、二、三、四、五被称为生数,六、七、八、九、十被称为成数。并认为一三五七九为奇数为阳数,二四六八十为偶数为阴数。如《系辞上》云:“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盖道始于一,而成于三,一是天地的根,阳气之始,如《汉上易传·自序》载:“一者,天地之根本。”《汉上易传·说卦》:“一者何?气之始也。”天地未生之时,只是湛然虚静,当阳气一动,则自然有与之相对的阴静之气,于是一分之为二,气则分阴分阳,阴阳相抱,冲气以为和,此即无极而太极,如《物理小识·总论》载:“本一气也,而身为阴阳,分二气而各具阴阳。”即道生太极,太极者阴阳之和也,所以是道生一,此一即为太极,而太极本为一阴一阳所构成,故分为二,一生二是也,阴阳各自转换衍生,阴极而阳,阳极而阴,以成太阳、少阴、少阳、太阴,故而《易传·系辞上传》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三是阴阳二气相交感,从阴阳中衍生而来的中和之气,也就是说阳在天成象,阴在地成形,而阴阳二气相互交感,于是就生成即具备阳清之精,又备阴浊之形的万物,万物本属一类,但各具气秉不一,于是产生了万殊,万殊从总体来看份属一类,并与天地相称,合称为三,此即老子所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说文》:“三,天地人之道也。谓以阳之一合隂之二,次第重之,其数三也。”《史记·律书》:“数始于一,终于十,成于三。”
又因为天地各行其道,上者为阳,下者为阴,但阴阳往复,天地交泰,阴极为阳,阳极为阴,气上行凝而为形,形下行而化为气,所以阳分太阳少阳,阴分为少阴太阴,秉其属性,因此天又分有阴阳,地又分有阴有阳,人也分有阴分阳,是云“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文王认识到这一点,于是将八卦二相重叠,是为六十四卦,使每一卦以成六爻,所以六十四卦中每一卦都有六爻,六爻中由下往上数,下二爻是指地,中二爻是指人,上二爻是指天。此即《易传·系辞下》所谓:“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故言一为阳之始,盖阳未动之初也,阳气一动而阴气自生,阴阳相衍,而生万物,故三为阳之成。
同时人们开始把数与五行五方结合起来,在《易乾坤凿度》载:“天本一而立,一为数源,地配生六,成天地之数,合而成性,天三地八,天七地二,天五地十,天九地四,运五行,先水次木,次土及金。”《月令正义》:“天一生水于北,地二生火于南,天三生木于东,地四生金于西,天五生土于中。阳无耦阴无配,未得相成。地六成水于北,与天一并,天七成火于南,与地二并,地八成木于东,与天三并,天九成金于西,与地四并,地十成土于中,与天五并也。”
人们把数字和阴阳五行的理论体系结合起来,认为天一般为奇数,地一般为偶数,然后天地各有五数,五个数相加故天数二十五,地数为三十,天地之数再相加为五十有五,至此万有之数均在其中。从数的构成看,一加五为六,二加五为七,三加五为八,四加五为九,五加五为十。其生数和成数是以中数五作为纽带联结起来。因成数本于生数,故其居位相同,即一六为水居北,二七为火居南,三八为木居东,四九为金居西,五十为土居中,从而将天地之数赋予了五行含义。
四、《庄子》中的数理研究
《庄子》之书《汉书·艺文志》载:“《庄子》五十二篇。”原有内篇七篇、外篇二十八、杂篇十四、解说三篇,其中解说三篇显然不是庄子所著,应该是庄学后人所写的解读之作,故除去解说三篇,故《庄子》一书原共有四十九篇。其中内篇七篇、外篇二十八、杂篇十四,都是七的倍数,外篇是四七之数,杂篇是二七之数。《周易·复卦》:“反复其道,七日来复。”是说天的运行规律是,七天是一个往复,从卦象来看卦的第一爻到第六爻是六,再到第七爻的时候又回到第一爻开始,故第七爻,其实就是第一爻,所以七表示事物从始点发展到极限然后又返回到始点的周期数。《说文》:“七,阳之正也。从一,微阴从中衺出也。”衺古同“邪”,也就是说阳气的变化,从阳气开始升起,到七的时候微弱的阴气开始从它的中间穿过,但阳气却没有变动,所以七为阳之正。而九为阳之极,其属老阳,老阳转阴,数极而变,是以易道用九,七为之阳正,故正道用七。
天地至七而复,故庄子内篇为七篇,天有五行,地有五方,故以内篇七篇居中,外篇二十八篇以对应四方,内篇之七,合外篇四七之数,以成五七之数,故庄子内外之合,即五方之合。再有内篇开端为《逍遥游》,外篇结尾为《知北游》,庄子以游为题,以为始终,贯穿全书,便是合于内外,最为根本。而后因道分阴阳,万物相对而生,故上应于天,下符于地,于合天地,当有二七之数,便著成杂篇十四篇,以合二七之数。盖大衍之数五十,其中一为太极不可用,故其用四十九,是以《庄子》总内外杂篇,合计四十九篇,以应大衍之数。四十九是七七之数,是道的反复循环的周期,故而成七的倍数,以体现道的“生生不已”“轮转不息”,同时四十九也是阴阳动用的最大周期,七七而尽,如《素问·上古天真论》载:“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女子的成长节律是七,当到了七七之数时,便天癸竭地道不通形坏而无子。又如明代田艺蘅《春雨逸响》:“人之初生以七日为腊,一腊而一魄成,故七七四十九日而七魄具矣。”人有七魄,七日成一魄,七七而成,故而四十九就是天地阴阳的最大周期,是以《庄子》也尽于四十九篇。
在《庄子·逍遥游》:“《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其中的三千、九万、六月都是特殊的数字,在历代对于《庄子》的注疏中,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其中的数理思想。如吕惠卿言:“三千、九万,皆数之奇。六月则子与巳,午与亥之理距也。”陈详道:“九万、六月不离阴阳之数。”赵以夫:“三为阳之始,一函三也。九为阳之极,三三九也。一阳生于子,六阳极于巳,故以六月息。”
庄子所言的三千、九万、六月,按注疏庄子所言的三千里是指其远也,九万里指其高也,六月指其久也。九万里配周天,天数以九为极,九为数之究也,故九万里为天之极。三千为其三十分之一,三三九也,极于九而转阴,故九万里为动之极,大鹏上行九万里,九万里即为上行之极处也。六者,阴之数也,地数中二四六八十,其中六居其中,易用六是取其变也,故六阳阴之气相转换处。十二地支中,阳生于子终于巳,阳极而复阴,故巳排第六,阴生于午终于亥,亥为极阴之处,排于十二,是以逢六为阴。阳始子终于巳,六复阴时也,故一飞六月而休息,也就是大鹏之所止。大鹏于水中沉潜,得阳气之成而升,击水三千,得阳之成而上,极于九万里高空,行六月而止,全然合于数也。
《庄子·逍遥游》:“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古时以水火木金土五行,每日合于一行,五行的一个小轮转即是五日,故五日为一候,三候为一气,六气为一时,四时为一岁,故年有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旬有五日,即十五日,同时十五为九六之合,故又代表阴数与阳数之合,阳数为九之变,阴数为六之变,是以列子御风而行,是行一个阴阳之数,便将返,此即一个阴阳变化之时也。可见列子未脱于天地阴阳之间,不得出于死生,故逢阳而动,御风九日,得阴变又行,御风六日,合于十五而返,不得超脱于阴阳十五之数,是以庄子称其尤有所待。周易中第十五卦为地山谦,周易六十四卦,唯此卦六爻全吉,亦因其合于十五,得阴阳之数,是以大吉也。
《庄子·知北游》:“九窍者胎生,八窍者卵生。”九者究也,为数之极,极阳复阴,故九为阳之极,《列子·天瑞篇》:“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变者,究也。”阴变于六,正于八,阳变于九,正于七,七为少阳,九为老阳,八为少阴,六为老阴,老变少不变,故周易用九用六。九为阳数之极,故而最得造化,是以胎生,生而能动,八为阴之正,未得其阳,故生而不能动,需得后天之阳而生,故而卵生。《庄子·天运》:“民孕妇十月生子。”盖天之大数,毕于十,十者,数之所止也,故人亦十月而生,始于一而后成于十,合于天数也。且天地间阳气以正月始出于地,生育长养于上,至其功成也,而积十月,余二月以藏养。是以人之生也,合于天数,十月而生,生而九窍,得五脏以合天数,有六腑以应地数,四肢合于四方。
《庄子·达生》:“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七日,辄然忘吾有四枝形体也。”斋戒三天,不再怀有庆贺、赏赐、获取爵位和俸禄的思想,斋戒五天,不再心存非议、夸誉、技巧或笨拙的杂念,斋戒七天,已不为外物所动仿佛忘掉了自己的四肢和形体。三为阳之成,五为数之中,七为阳之正,故斋戒取三五七之数,取其阳数也,三五七,合为十五,得阴阳之合也。
《庄子·寓言》:“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十九合于十九得数三十六。三十六为四九之数,按邵雍《皇极经世》:“乾用九,故其策九也,四之者以应四时,一时九十日也。坤用六,故其策亦六也”。又《内经。六节脏象论》篇云:“六六之节,九九制会,所以正天之度,气之数。”天为乾,乾数用九,一时为九十日,天有四时,故天之度合四九之数为三百六,乃合于周天。气之数为坤用六,阴数亦用六,六六之数,气之数合三十六也。《系辞》:“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乾卦的策数是二百一十六,坤卦的策数是一百四十四,共计三百六十策,相当于农历一年的天数,也就是“当期之日”。
五、结语
《易》学与《庄》学,殊途一致地通过数理,构建了一个数字的宇宙论体系。他们以超现象世界的视野,以数字来总结并描述天地宇宙的运动变化规律,阴阳消长的规律,世道变迁的规律,以穷究天地体用之变化,来揭露天地宇宙的奥秘。虽然在先秦时期的数理体系并不完善,但其使用数字以言天道的方法,已然得到了广泛使用,至西汉时由于谶纬学的兴起,于是人们开始吸收阳阴家的思想融入数理学中,使其体系得以发展,直到北宋邵雍先生,发扬数理之学,使其道趋于完备,方才大行于天下。本文以现代人的眼光,本以接着讲的原则,就庄子中的特殊数字进行研究,以阐述其中的数理思想。
另在《庄子》成书问题上,据现代学者考据,认为解说三篇为汉初淮南王刘安作,其余篇目大体完成于先秦时期,即在战国末已形成四十九篇,汉初加入解说三篇成为五十二篇。其中外杂篇大概完成于战国末,而内七篇应早于外杂篇,到了魏晋时期注庄者很多,且多以自己的意愿删定整理,形成了二十七篇本、三十三篇本,而郭象删定的三十三篇本《庄子》因独到的理解与领悟流传至今。也因此《庄子》一书也几经辗转,从单篇别行到结集成书,从篇分内外到杂篇从外篇中分离,从五十二篇到三十三篇,在漫长的流传过程中有战乱动乱所导致的散失,更有人为的删节破坏,因而使《庄子》佚失严重。其中佚失的十九篇,除部分篇目可知,其余篇目遥不可知,但其篇目的数量想来并无差别,同时即便原有的四十九篇,学界认为非庄子亲著,但也当是出自于庄学后人,其按七七之数成书,亦是因为受到数理思想的影响,故《庄子》全书是否全部为庄子亲著,并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
庚子年孟春清正于蒲江鹤鸣山房继述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