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而飞”与“怒而沉”

楚人有飞升的愿望，故爱鸟、惜鸟、敬鸟。写《逍遥游》的庄子和写《离骚》的屈原都是楚文化的代表，自然也是如此。屈原崇拜凤，在《离骚》中写到神游天国部分时，第一句就是：“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其实凤凰涅槃，在《天问》中已有端倪。楚人喜将杰出人物比作凤，屈原也有意无意以凤自况，可惜这只凤“世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在感觉梧桐树被毁尽时，“伏清白以死直兮”，怒而沉汨罗江——凤凰涅槃。屈原的死体现了更高的生命价值，他怒而沉却在中国文化中高飞起一只真正的凤凰。

屈原的故里是秭归，这里有一种鸟也叫子规鸟，相传为屈原妹妹幺姑的精灵所化。每年的今日，此鸟叫声“我哥回呦！我哥回呦！”以提醒人们做粽子、修龙舟，准备迎接端午佳节，祭祀屈原。

庄子更爱鸟，因为庄子更爱飞。《庄子·逍遥游》中的大鹏形象其实在于说明鲲鹏与蜩鸠一样，都未能获得绝对的自由。但这段文字太美，和蓬间雀对比太强烈，这大鹏的形象令无数文人墨客为之折服。这其中竟然有李白和毛泽东！（真若论大鹏者，古往今来只三人：庄、李、毛）李白有《大鹏赋》，他的大鹏是：“赫乎宇宙，冯陵乎昆仑……足萦虹霓，目耀日月……”真是横空出世，惊天动地啊！又有诗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临终亦有诗：“大鹏飞兮震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气势磅礴的大鹏的确是怒（努力）而飞了，可是呢？苍凉而又悲壮的李白式大鹏啊！

老毛在《念奴娇·鸟儿问答》中则是以大鹏自况，把对手比做蓬间雀并极尽嘲讽。词开篇几句几乎就是庄子“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语句的直接化用。以李白和老毛这类浪漫主义诗人为代表的诗人、艺术家，给了庄子大鹏“怒而飞“的“怒”一个新的意蕴：怒就是愤怒，所以词中有“不须放屁”的震惊古今之语。

老毛说：“而今我谓昆仑”，我今要谓屈原与庄子的话，我会先说：还是一位歌手的歌最能诠释大鹏啊，“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

总之，“怒而沉”和“怒而飞”都是一种怒放，都有生命的张力，但是呢，怒而沉，是用死来洗白，维护生命的尊严；而怒而飞，则是生命的张扬。我虽然崇敬屈原但还是更喜欢庄子！

——　丙申端午写于洛南高耀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