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庄子 >> 庄子版本 >> 新语减负不能成为美丽的谎言齐鲁壹点
“教育部等九部门联合出台《中小学生减负措施》,一共30条。这道‘减负令’首次明确提出学生不得将手机带入课堂,书面作业总量、学生睡眠时间,考试次数等均有明确‘量表’。例如小学生一二年级不留书面作业,三至六年级家庭作业不超1小时,小学生每天睡眠时间至少10小时。”看完这条最近的“减负”消息,作为一位资深教育人士,不禁哑然失笑。
“减负”喊了多少年了?
记得年12月19日《每日商报》记者就有关学生“减负”增质的话题采访当时杭州行知中学校长沈寿山,沈校长出语惊人:“‘减负’,至今还只是个美丽的谎言!”
说是“谎言”,不折不扣。这只要看一看,在春寒夏暑秋凉冬冷里,每天甚至是双休日,迎着黎明上学与黑夜放学的莘莘学子,就可知他们是这个时代最超负荷运转的人。尤其是毕业班的学生,简直就像现代“包身工”,忍受着非同寻常的题海的折磨、升学的压力。据说。有的学校加上晚自修,周课时量(主课)竟达58节,日作业量(毕业班)达6小时以上,导致部分学生每天平均睡眠时间不到6小时。然而,我们却在天堂与地狱的边缘娴熟自如地抽打“擦边球”,异口同声地高唱着“减负”的凯歌。
眼下《中小学生减负措施》的出台,客观地看,对于应试操盘手产生的是一种“形而下”的威慑,对于素质呐喊人产生的是一种“形而上”的绝望。
说“绝望”是教育良知者的由衷叹息——
应试造就了那么多教育“名家”,怎么没有一个懂得爱因斯坦的教育真谛:“如果人们忘掉了他们在学校里所学到的每一样东西,那么留下来的就是教育。”怎么其许人竟然都只知道:“学生把知识写到考卷上去的正确率有多高,成为小则名师大则教育家的几率就有多大!”
爱因斯坦在美国高等教育周年纪念会演讲《论教育》中的这句话,用叶圣陶的名言来“意译”就是:“教是为了不教。”
据说,曾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英国医学教授约翰格登,在中学时竟然成绩垫底。熊丙奇认为:“格登之所以能从‘倒数第一’起步,到最终获得诺奖,除了与其自身的努力坚持分不开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所处的环境,并没有将其‘抛弃’,仍旧为其实现自己的理想、发展自己的兴趣提供了空间。”窃以为,这样的结论当然不错,但“不错”未必好。
中国学生回到家里,受学校应试排名“熏陶”的家长都问:“你今天学了点什么?考试得了几分?”而犹太学生回到家里,受以色列创新国策影响的家长却问:“你今天问了些什么?老师的回答你满意吗?”
其实,善问实在是中国启蒙教育的“拿手戏”。
且看《戴震难师》:“先生是年乃能言,盖聪明蕴蓄者久矣。就傅读书,过目成诵,日数千言不肯休。授《大学章句》,至‘右经一章’以下,问塾师:‘此何以知为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又何以知为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师应之曰:‘此朱文公所说。’即问:‘朱文公何时人?’曰:‘宋朝人。’‘孔子、曾子何时人?’曰:‘周朝人。’‘周朝、宋朝相去几何时矣?’曰:‘几二千年矣。’‘然则朱文公何以知然?’师无以应,曰:‘此非常儿也。’”
梁启超对“戴震难师”不无感慨:“此一段故事,非惟可以说明戴氏学术之出发点,实可以代表清学派时期精神之全部。盖无论何人之言,决不愿漫然置信,必求其所以然之故;常从众人所不注意处觅得间隙,既得间,则层层逼拶,直到止境处;苟终无足以起其信者,虽圣哲父师之言不信也。此种研究精神,实晚世科学所赖以建立。而震以童年具此本能,其能为一代学派完成配置之业固宜。”
“文字狱“猖獗的清朝,居然能出戴震这般著名的语言文字学家、自然科学家、哲学家、思想家(尤其是思想家)。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叶圣陶先生针对当时教师普遍认为的课堂教学就是““一讲一听之间的事情”的错误看法,提出了“教是为了不教”的著名论断,以“矫正”那种“满堂灌”与“一言堂“的“善考”优于“善问”教学模式。叶先生认定教给的应该是思路、方法、态度,这样教是为了以后能够自己学习,从而达到不用再教的目的。
不才对叶老的这一教育观基本持肯定态度。
说“基本”,盖因“‘不教’是为了‘教’”,似更符合教育的规律!
“教是为了不教”,乃前人“授人以渔,只供一饭之需;教人以渔,则终身受用无穷”的“换言之”。
教育是一门“舍”与“得”博弈的学问。
列御寇的《列子》有语:“至为为不为,至言为无言,至射为不射,不射之射。”庄子的《田子方》讲到过类似“不射之射”的故事。
教育仅为“得”,为“射之射”;教育深悟“舍”,系“不射之射”。
纪昌起先太功利,他一心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名射手与后来连自己用过的弓箭都不认得,相当于教育的两重天——
应试与素质。
人接受教育是为了什么?
人这么用功努力是为了什么?
……
假如只是为了得个好分数、考个好学校、找个好工作、吃个皇粮饭的话;那么——
教育就变成了传授知识的技术;教师就变成了教书匠,学生就变成了“标准件”。
报载:“有几位来访的美国大学校长与我国教育界高层领导会见,当被问到中国留学生在美国大学中表现出的优缺点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指出了‘基础知识好(考试得分高),但缺乏批判性思维能力’的可悲缺陷。”
工业领域,标准化或曰通用化程度越高,标准件就越多,行业成本就越低,尽管亦需避免过度标准化,导致行业产品种类单调,竞争低端化;教育领域,标准化之时,当为教育死亡之日。
就此而言,眼下中国有那么多所谓教育家的那么多学校,还有真正的些许教育吗?
疑惑中。
“‘不教’是为了‘教’”;简之,“不教之教”!
假如我们的教育是“不教之教”,教育部等九部门还需要在“减负”屡禁不止而“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之际出台《中小学生减负措施》吗?
可爱的沈寿山校长、安徒生笔下的那位“天真的孩子”早就退休了,而其15年前那句“美丽的谎言”之呐喊仍在笔者耳畔不断回响!
(作者金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