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庄子 >> 庄子推荐 >> 庄子导读22人世间完结无用之用
本章导读:
这一章,庄子又写了一棵无用之树,还写了一个叫支离疏的驼背人,他一再重申无用可免于杀戮,有用招致祸害的观点。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当今之时,仅免于刑戮焉;”
"迷阳迷阳,无伤吾行!郤曲郤曲,无伤吾足!”
庄子的人世间,充满了死亡的恐怖气氛,他一力主张要避世,以无用保身,这样的人生态度,跟孔子的积极入世形成对照,不能简单孰优孰劣,时代给你划定了一些范围,帮你界定了轻重缓急,这个是我们最大的画地为牢,是我们最难以突破的部分。
我想,本章给我们更大的启示:首先在于庄子的文采,一环扣一环,一棵树跟另一棵树,都不一样,写一棵树的丑,一个人的丑,如何去表现,如何夸张到过目不忘,庄子的写法真的独树一帜。
其次在让我们扩大审美的范围,丑的,残疾的,笨的,那些一律被我们判定排除在外的东西,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我们有没有转化的眼光,去重新看待那些曾被我们命名为不美好的东西,那些无用的人,无用的事,在某些时候,某些条件,某些角度看来,是有用的,是美的,是更有韧性的,是更长久的?
整个人世间读完,在泄气之余,会有一份对当下时代的珍惜,尽管有战争和疫情,但毕竟,人类个体的被尊重和保护,还是进步了太多。
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见大木焉,有异,结驷千乘,隐将芘其所藾。子綦曰:“此何木也哉?此必有异材夫!”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而不可以为栋梁;俯而见其大根,则轴解而不可以为棺椁;咶其叶,则口烂而为伤;嗅之,则使人狂酲三日而不已。子綦曰:“此果不材之木也,以至于此其大也。嗟乎神人,以此不材!”
虚拟人物无南伯子綦,到河南商丘游玩,看到一棵异乎寻常的大树,树底下可以放马车千乘,这比上一节那棵能给千匹马乘凉的社树又到好几倍。
南伯子綦就自言自语感叹:“这到底是一棵什么树啊?一定是不一般的,”可是,这样自言自语之后,仔细观察就发现,抬头看树枝,弯弯曲曲,很难做栋梁,低头看看树的主干,轴心出现了裂纹,不能做棺材,舔舔它的叶子,嘴就溃烂受伤,闻一闻,人就会像醉酒三日一般。南伯子綦叹息说“这果然是没有实用性的树木,所以才能长到这么高大。原来世间的神人也如这棵大树般展现在世人面前。”
宋有荆氏者,宜楸柏桑。其拱把而上者,求狙猴之杙者斩之;三围四围,求高名之丽者斩之;七围八围,贵人富商之家求椫傍者斩之。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之夭于斧斤,此材之患也。
宋国荆氏那个地方,适宜种植柏树、楸树之类的树木。这些树长到一二把粗的时候,就有人砍了拿去做拴住猕猴的木桩子;长到三四围的时候,想要建造华丽豪宅的人就会砍了去(高名之丽,名:显,丽:屋栋);长到七八围的时候,富贵人家就会砍掉拿去做棺材。所有这些木材都不能尽享自然给予的寿命而中途被砍伐夭折于斧头之下,都是因为有用招致的祸害。
故解之以牛之白颡者,与豚之亢鼻者,与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适河。此皆巫祝以知之矣,所以为不祥也。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
古人在祭祀求免灾祸的时候,凡是额头白色的牛,翘鼻子的猪,和生了痔疮的人,都是不可以用于祭祀河神的。这些都是巫祝们都知道的,他们认为这些特点的动物和人,用了就是不祥的。所以神人真是因为表现出这样的不合用,才真正实现了自保的吉祥。
支离疏者,颐隐于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胁。挫针治繲,足以糊口;鼓策播精,足以食十人。上征武士,则支离攘臂而游于其间;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上与病者粟,则受三钟与十束薪。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
支离疏,虚拟人物,“支离”,外形破损,“疏”,智慧泯灭,,支离疏,就是一个外形残疾,内心愚笨的人,面颊缩在肚脐下面,发髻朝天(因为驼背),脊背间五脏的穴位朝上,两条大腿和胸旁的肋骨贴在一起。这样的一个驼背人,他给别人缝衣补衣,足够养家糊口,给别人簸糠筛米,也足够养活十口人。国家征兵的时候,支离疏就可以甩开袖子游走于闹市之中,不用服兵役;国家徭役征夫时,他因为残疾可以免除服役;国家救济贫困的时候,他可以得到三重米和十捆柴。像支离疏这种形体残缺不全的人,尚且可以养活自己,尽享天年,何况那些忘掉世俗德行的人呢!
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郤曲郤曲,无伤吾足!”
楚国狂人接舆,在论语微子章有出现,这个人佯狂避世,因为接孔子的车而歌,所以叫接舆:
《论语-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楚国的狂人接舆唱着歌从孔子车前走过,他唱道:“凤鸟啊凤鸟啊!你的德行为什么衰退了呢?过去的事情已经不能换回了,未来的事情还来得及呀。算了吧,算了吧!如今那些从政的人都危险啊”
这个楚狂人把孔子比喻成凤鸟,这是很高的赞誉,但传说中凤鸟只在天下有道之时出现,无道的时候凤鸟就应藏起来,可是孔子却在这乱世之中到处行走,接舆是来告诉孔子,现在避世还来得及,这个天下不是你该坚持的地方。
孔子下车,想和他交谈。接舆赶快走开了。孔子为什么要跟他交流?想交流什么?根据钱穆先生《论语新解》的解释,孔子不忍避于世,以为“天下无不可为之时,在我亦有不忍绝之情,有不可逃之义。”孔子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以明心志,但没有人愿意听。
到了庄子这里,楚狂人接舆特意来到孔子的门前,说了一样的话,但庄子得到的结论是“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戮焉。”庄子坚持绝对的避世思想,天下有道,圣人就可以成就大业,天下无道,就期待圣人的出现,可在当今之时,只能先做不到不被随便杀掉。
“幸福比羽毛还要轻,却不知道珍惜,灾祸比天地还要重,却不知道躲避。罢了罢了,不要在人前显摆自己;危险啊,危险啊,不要为自己画地为牢。荆棘草啊,请不要挡住我的路,郤曲啊郤曲,你这带刺的小路,不要刺伤我双脚。”
这又是两种不同价值观的碰撞。你赞同哪一种?你会选择哪一种?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山上的良木是自己找来的砍伐,油脂可燃烧,所以是自寻煎熬。桂树可以食用,所以被砍伐,漆树可以做涂料,所以被人割取。世人都知道有用的用途,却不知道无用的用途。
我们不能说庄子说的不对,但我们难免会问,如果这一生,仅仅是为了活着,那属于你的价值何在呢?你的有用无用,决定了你是谁?
基于我此刻的认知,我大概接受不了庄子这样的态度,但也许是因为我们的时代比庄子好了太多,我们没有被杀戮的担忧,所以我们才能在保有身体的同时,去发展属于自己的生命意义。
但我不免还是会想起孔子,孔子周游列国,也多次遇见生死困境,但他并没有退缩。
《论语-微子》里,长沮、桀溺跟孔子有一段对话,孔子派子路去问路,长沮桀溺却阴阳怪气说了一些话,并提出“辟人之士”和“辟世之士”的说法,孔子被归为辟人之士,因为他的行为在当时与主流不同,孔子这样来回答:“鸟兽不可与同群”,大家人生志趣的不同,其差异有时候大过物种间的差别。“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我也不是故意要和大家不一样啊。“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如果天下已有道,我也乐得跟大家其乐融融,不会想着要改变什么。
所以,在最高原则下,什么东西可以权宜改变,什么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变,这是人和人根本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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